秦若菲眉頭緊皺,臉上寫滿不耐煩和厭惡——她討厭被情感綁架,更討厭“一家人”這個虛偽的稱謂。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好奇這只來自華爾街的狼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史蒂文緩緩翻開相冊第一頁。那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笑得燦爛的年輕女人,穿著那個年代特有的碎花連衣裙,懷里抱著尚在襁褓的嬰兒。
“這是我的母親,蘇晚晴,和我。”史蒂文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時候,她總說我,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
照片中的女人眉眼溫柔,笑容清澈,沒有一絲陰霾——那是尚未被現實擊碎的幸福。
他翻開第二頁。照片上是那個女人和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男人,我一眼認出那是年輕時的秦振云。他們站在一片開滿向日葵的花田里,女人幸福地依偎在男人懷里,男人低頭深情凝望她。那眼神是我從未在如今的秦振云臉上見過的溫柔——不是商人的眼神,是戀人的,是詩人的,是愿意為對方燃燒一切的眼神。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史蒂文像冷靜的歷史講述者,“那時候,他還沒有秦氏集團,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而我的母親是大學里最耀眼的校花。她為他放棄保送留學的機會,陪他住地下室,吃泡面,一起畫下未來商業帝國的第一張藍圖。”
我的心頭微微一震,下意識看了一眼秦若菲。她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這些過往顯然是她從未聽說過的。在她認知里,父親是白手起家的商業巨擘,母親是賢內助,而“蘇晚晴”這個名字從未在家族史中出現——她不是被遺忘,是被抹去。
史蒂文繼續翻動相冊。一頁又一頁,從第一家小作坊的開業——蘇晚晴蹲在縫紉機旁拿著賬本,秦振云在門口掛招牌,兩人滿頭大汗卻笑得燦爛;到第一筆百萬訂單的簽訂——蘇晚晴穿著職業套裝站在秦振云身邊,手握手共同在合同上簽字;再到秦氏集團正式掛牌——蘇晚晴站在主席臺側,胸前的“聯合創始人”銘牌清晰可見。
每張照片里都有那個女人的身影。她陪著他從無到有,是他帝國最初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他生命里那段最艱苦也最純粹歲月中的唯一女主角。
直到相冊最后一頁,照片變成彩色。依舊是那個女人,但臉上已沒有笑容。她獨自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懷里抱著剛出生的女嬰,眼神空洞而悲傷,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
“這是琳達出生后不久。他寄來一筆錢和一封信。”史蒂文聲音依舊平靜,但我能感覺到他平靜湖面下壓抑的驚濤駭浪,“信上說,他要結婚了,為了家族聯姻,為了更大的未來。他說永遠愛她,讓她等著他。”
史蒂文停下來,抬起頭,目光穿過鏡片直視秦若菲。
“秦小姐,你知道我母親是怎么回復他的嗎?她燒掉了他所有的信件和照片,只留下一句話——‘我不要你的錢,我只要我的尊嚴。’”
他合上相冊,客廳陷入一片死寂。
我終于明白他的意圖。他根本不是在打感情牌,而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向秦若菲宣告一個事實:他母親蘇晚晴并非見不得光的情婦,而是秦氏帝國理應擁有合法權益的聯合創始人。這已不是簡單的私生子爭奪遺產,而是一場關于創業伙伴股權追溯的戰爭,其性質和法律復雜程度完全是另一個次元。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琳達幽幽開口:“這幅向日葵畫得真好。”她指著墻上秦若菲母親的遺作,聲音輕柔如一陣風,“充滿了生命力,就像我媽媽一樣。她生前最喜歡畫畫,尤其是向日葵。她說向日葵永遠向著太陽,永遠不會迷失方向,即使太陽已經落山。”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刺入現場緊繃的氣氛。她在用最文藝、最誅心的方式提醒秦若菲:她們的母親都曾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都愛過同一個男人,都喜歡畫向日葵。但一個成為正室,名畫高懸廳堂;另一個卻客死他鄉,連名字都不配被提起。
“啪!”秦若菲手中酒杯被她狠狠捏碎,鮮紅的酒液和更加鮮紅的血液順著她因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滴落在昂貴地毯上。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著史蒂文。
“說出你的條件。”她的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壓抑而有些沙啞——那不是妥協,是宣戰前的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