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彪微微頷首,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似乎穿越了時光,落在了某些塵封的記憶上,“此人武功路數,極為奇特,迥異于世間常理。其一身修為,盡數融于‘醉意’之中。看似癲狂錯亂,形同瘋魔,實則暗合某種極高深縹緲的‘意境’。舉手投足,皆可為克敵之招;踉蹌醉步,皆可化避敵之法。于那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混沌狀態之間,敗敵于無形,玄妙非常,難以揣度。”
陳駿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著每一個字,心中卻已掀起了驚濤駭浪!意境!醉意!這完全印證了他昨夜最核心的判斷!那文士看似荒誕不羈的身法,果然是一種超乎他想象、直達武道本源“意境”層面的高深境界!
張彪話鋒陡然一轉,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如刀,如同兩道冰冷的電光,直刺陳駿眼底,語氣也帶上了明確的警告意味:“正因其武功根植于這獨特的‘醉意’意境,故而其修煉出的內力真氣,亦獨具特性,非尋常剛猛或陰柔路數可比,更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癲狂’之性。尋常武者,若心志不堅,根基不穩,貿然接觸,甚至只是被其外放的意境氣息所沾染,極易心神動搖,產生幻視幻聽,氣血逆行,乃至……走火入魔,經脈盡毀!”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昨夜他雖未真正出手,但其周身自然彌漫的‘醉意’意境,對于未曾習武或內力淺薄之人,亦有無形影響。我觀你昨日……似乎曾近前,與他有所接觸?”最后一句,已是明確的質問,目光如鉤,緊緊鎖住陳駿,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
陳駿心中凜然,知道這才是張彪此次前來最核心的目的!他是在試探,是嚴厲的警告,同時也是在仔細觀察自己是否受到了那“酒癡”意境的影響,甚至……是否與之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
他立刻露出一副后怕到極致、甚至因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而驚恐萬狀的表情,臉色瞬間煞白,聲音都帶上了明顯的哭腔和顫抖:“接……接觸?張頭兒明鑒!小子……小子當時只是見他醉得實在可憐,又……又怕他繼續鬧下去,沖撞了宴席,惹得張頭兒和各位大哥不快,這才……這才昏了頭,大著膽子,遞了一壺淡酒,想……想讓他喝了趕緊離開……絕無他意!絕無他意啊張頭兒!小子……小子當時只覺得他醉態可鞠,有……有些滑稽,并……并未感到任何不適啊?難道……難道那酒……那意境……竟如此可怕?!”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種因無知而后怕到極點的恐慌,仿佛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昨夜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張彪仔細審視著他臉上那毫無作偽的驚恐、茫然與后怕,似乎在判斷其真偽。過了片刻,他才緩緩道:“未有不適便好。或許是你毫無內力根基,如同白紙,反而未曾引動其意境共鳴,也算僥幸。但需牢牢記住,”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江湖之大,水深難測,奇人異士輩出,有些力量,絕非你這等身份所能揣度沾染。昨夜之事,就此作罷,莫要再與任何人提及,更不可心生妄念,私下探尋模仿。那等玄妙境界,于你而言,非是機緣,而是……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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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冰冷如鐵,直接而殘酷,既點明了“酒癡”及其“意境”的極度危險性,徹底掐滅了陳駿可能因好奇而產生的任何僥幸或探究心理,也再次劃清了不可逾越的界限——那等高深莫測的力量,是你這種底層小人物絕對不該、也不能觸碰的禁忌!
陳駿連忙躬身,頭幾乎垂到膝蓋,用帶著哭腔的、顫抖不已的聲音保證道:“是!是!小子謹遵張頭兒教誨!絕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昨夜之事,小子定當守口如瓶,爛在肚子里,絕不外傳!多謝張頭兒點撥!多謝張頭兒!”
張彪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看到他靈魂深處去。片刻后,似乎終于滿意了他這番驚恐萬狀、唯唯諾諾的反應,不再多言,驀地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記賬棚。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呼嘯的寒風中,陳駿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直起身。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冰冷地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無法抑制的戰栗。雙腿有些發軟,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桌面,才勉強站穩。
他緩緩坐回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木凳上,雙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張彪的話,如同道道驚雷,在他腦海中反復炸響,回蕩不息。
“酒癡”……“意境”……“癲狂之性”……“心神動搖”……“走火入魔”……
原來如此!豁然開朗!昨夜自己修煉時感受到的那絲詭異燥熱、令人心浮氣躁的異常氣感,其根源恐怕就在這里!并非完全是《基礎鍛體訣》功法粗劣,更可能是因為自己毫無內力根基,靈魂感知卻又異于常人,在近距離接觸那“酒癡”時,無形中受到了他自然散發的“醉意”意境的極其微弱的沾染!自己這具身體如同白紙,反而更容易被這種高層次的力量“印染”,從而在后續嘗試修煉時,顯化出了帶有其特性(燥、狂)的異常反應!
想通了此節,陳駿心中一片清明,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浸入骨髓的寒意!
張彪的警告絕非危言聳聽,而是赤裸裸的現實。那等高手,其存在本身就如同行走的天災,其力量屬性更是詭異莫測。自己昨夜那點自以為是的“投機”心思,在那等人物眼中,恐怕渺小如塵埃,可笑又可憐。而自己竟妄圖以那般微末的“善意”去結緣,何其無知,又何其危險!
但同時,一個更尖銳、更令人不安的疑問也隨之浮現:張彪為何要特意來告知自己這些?僅僅是為了警告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文書?還是……他憑借其高深的修為,隱隱察覺到了自己身上那絲極其微弱的、異常的“意境”沾染痕跡?他是否在懷疑自己與那“酒癡”有某種未知的聯系?這次談話,是警告,是劃清界限,更可能是一次深入的試探!
想到此處,陳駿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四肢冰涼。自己仿佛行走在萬丈懸崖邊緣的鋼絲上,兩側皆是深不見底、迷霧籠罩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他深吸幾口冰冷徹骨的空氣,強迫自己劇烈的心跳慢慢平復,沸騰的思緒逐漸冷靜下來。目光落在面前攤開的、寫滿密密麻麻數字的賬冊上,那些枯燥的符號,此刻看起來如同命運交織的密碼。
危機,總是與契機并存。張彪的話,雖然充滿了警告與威懾,卻也如同在他緊閉的認知窗戶上,強行鑿開了一道縫隙。“意境”……這個前所未聞的概念,如同一顆具有魔力的種子,悄無聲息地落入他心田的沃土之中,雖然伴隨著巨大的危險,卻也孕育著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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