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時節,碧空如洗,白鶴清唳,扶搖直上,飛向云端。
一頂八抬大轎端端正正地停在縣衙大門口,在此等候了一上午的徐知縣揉了揉僵直的腿,堆起滿面的笑,率領縣衙一眾人等迎了上來。
“下官恭迎同知大人!”等了許久,未有動靜。
徐知縣抬起頭,注視著厚厚的轎簾。
八名轎夫卻像木頭樁子似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幾欲自己上前去掀那轎簾,想到這位同知大人上回來南安縣的種種,終究沉住了氣。
直等到老腰發酸,轎子里終于有了聲響,一只經絡凸起的大手揭開簾子,露出聞懷璧那張比八仙桌還要方正的臉,以及下巴上綴著的幾縷山羊胡子。
“路途遙遠,一不留神打了個盹,讓知縣大人久等了。
”看他目光灼灼,哪有半點沒睡醒的樣子。
徐知縣壓下心頭惱怒,陪笑道,“同知大人遠來辛苦,下官特備了美酒佳釀,為聞大人接風洗塵。
”“哦?”聞懷璧挑眉,“徐大人見到本官,頭一件事竟是要喝酒?”徐知縣一見他的臉色,心道不妙。
“南安縣近日怪事頻出,妖物肆虐,人心惶惶,知府大人特派我下來體察民情,整飭綱紀。
徐大人身為本縣父母,竟能泰然高臥,耽于享樂,把朝廷置于何地?又把百姓置于何地?”這一通劈頭蓋臉的斥責,說得徐知縣頭都抬不起來,連聲道,“是下官無能。
”沈靈均踏上一步,“捉妖不力,責任全在屬下一人,請同知大人責罰。
”“哼,你倒忠心!若出了事都讓下屬頂著,還要知縣何用?徐大人這是要棄車保帥嗎?”徐知縣心里一涼。
聞懷璧顯然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慌忙跪倒。
衙署眾人見長官跪倒,跟著呼啦啦跪倒一片。
“下官治理不力,請同知大人降罪。
”聞懷璧緩過一口氣,從本朝開國之初講起,洋洋灑灑地剖析為官之責,為臣之道,句句不離江山社稷,民間疾苦。
徐知縣起初還能忍耐,過了一會,只覺得頭暈腦脹,膝蓋生疼,深恨這姓聞的官威越來越大,往常都是進了縣衙才擺威風,這回腳還未沾地,就開始訓人。
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心里再不耐煩,也只得閉嘴聽著。
聞懷璧講了一個時辰,才過足癮,“降罪云云,是徐大人言重了。
若真要降罪,也是朝廷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