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睛,掀開五重厚棉被,躍出窗口。
屋頂之上,細雪之中,悄立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她皺了皺鼻子,聞到一股帶著焦臭味的青草氣息。
這老妖深夜找她做甚?他上次被她揍過以后,不是親口保證,從今以后,季月方圓十里之內,他繞道走么?“曹掌柜,你被火燒了?”曹掌柜靜立半晌,居然發出一聲抽泣。
季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有事明年再說吧,我要睡了。
”曹掌柜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喂不熟的白眼狼,我要把他們都殺了!”季月奇道,“你說的是誰啊?”“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個挨千刀的徐知縣!”曹掌柜現出原身,千萬簇碧綠的草莖從屋瓦的縫隙里鉆了進去。
季月大叫,“誰讓你進去了?!”草莖散落在地,游動到貴妃榻上,凝聚成人形。
曹掌柜的嗓子被火熏過,罵起人來格外喑啞難聽。
“這忘恩負義的狗官,竟然要強奪我的產業,讓我把酒樓賤賣給他。
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季月揶揄,“你和徐知縣不是很要好嗎?”“這狗官只和錢要好。
聞大人死在南安縣,他受到牽連,為了補虧空,就翻臉不認人了。
”“怪只怪你教唆棲音,用你的本體sharen。
”“那個瘋子殺得發了性,與我何干?我只不過給了他幾根琴弦罷了。
駕馭降服此物,是他自己的本事。
”季月冷笑,“這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
穿心草放在妖界也是利器,你把自己的原身到處放,能安什么好心?”曹掌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懂。
草的天性就是生長蔓延。
我生于人間,卻不容于世,七百年來只能壓抑天性,躲躲藏藏。
若不散些東西出去,找找樂子,早就憋死了。
”“憋死?我瞧你快活得很啊。
你那酒樓里什么好吃的都有,還有那么多人聽你使喚。
”她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徐夫人養的那只貓,是不是也吃過穿心草?”幾個月前,貓妖在南安縣作亂,偷食傷人,季月和沈靈均查訪得知,那貓妖原本是徐夫人養在慶真樓的寵物,名叫小灰。
事發后,她怕被牽連,先殘忍下毒殺害小灰,又求沈靈均替她隱瞞此事。
現在看來,慶真樓里的妖異之物,都和曹掌柜脫不了干系。
曹掌柜化為原形,變幻出一條綠色的草舌頭,舔舐身上被火燎傷的地方。
“多半吃過吧。
我偶爾會去后廚轉轉,在吃食里灑些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