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輝的倒臺,就像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引發了“常青社”內部一場劇烈的心理地震。對我而言,這意味著敲山震虎的策略已經奏效,現在,是時候去接觸那只被嚇破了膽,并且最有可能叛變的老狐貍了。
孫維。
在秦若菲的評價體系里,陳萬山是“狼”,兇狠殘暴;趙慶國是“蛇”,陰冷毒辣;周明輝是“禿鷲”,專食腐肉。而孫維,則是“狐貍”。狐貍的特點不是最強壯,也不是最致命,而是最狡猾,最懂得趨利避害,也最擅長在沉船之前,第一個跳船逃生。
我要做的,不是逼他跳船,而是為他指明一艘看起來更豪華、更堅固的“救生艇”。
我沒有選擇用威脅或者恐嚇的方式。對付狐貍,需要用他最熟悉、也最無法抗拒的語言——利益。
青石市西郊有一家名為“竹語茶舍”的地方,環境清幽,只對少數會員開放。根據皮埃爾的情報,孫維每周二下午都會來這里,獨自一人,點一壺最好的龍井,坐上一個小時。這是他多年雷打不動的習慣,也是他用來摒除雜念,思考決策的私人儀式。
今天,正是周二。
我沒有帶任何人,獨自一人,開著一輛在青石市毫不起眼的大眾車,來到了茶舍。我換上了一身剪裁得體的中式便服,戴上了一副金絲眼鏡,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茍。此刻的我,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歸國的學者,或是某個低調的投資人,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從非洲叢林里帶回來的殺伐之氣。
我走進茶舍,侍者禮貌地將我引至預定好的位置。那是一個半開放的包間,隔著一道鏤空的木雕屏風,正好能看到孫維所在的那個包間的一角。
我沒有急著去打擾他,而是自顧自地點了一壺茶,安靜地品著。我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一個他的內心防線最脆弱的時機。
大約二十分鐘后,我看到孫維接了個電話。雖然聽不清內容,但從他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和緊握的拳頭,我能猜到,電話的內容,一定與孫氏建材那岌岌可危的股價有關。
掛掉電話后,他煩躁地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度的焦慮之中。
就是現在。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端起我的茶杯,緩步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溫和而禮貌的微笑。
“孫先生,下午好。冒昧打擾,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孫維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審視。他并不認識我。
“你是誰?”他沉聲問道。
“一個可以幫您解決麻煩的人。”我微笑著,將一張沒有任何頭銜、只印著“h。L。”兩個字母和一串海外電話的名片,輕輕地推到了他的面前。“我叫h。L。,h。L。環球資本的代表。”
“h。L。環球資本!”孫維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下意識地向后靠去,仿佛我是一條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毒蛇。“那封律師函……是你發的?”
“準確地說,是我代表我的委托人發的。”我從容地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孫先生,您家族的股票,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煩。據我所知,如果今天收盤前還不能穩住股價,您將面臨數家投行的強制平倉,屆時,您失去的,可就不僅僅是金錢了。”
我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他最深的恐懼。
孫維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我的真實意圖。“你到底想干什么?做空我的股票,再跑來跟我說這些,是在羞辱我嗎?”
“不,孫先生,您誤會了。”我搖了搖頭,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我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做空孫氏建材,只是為了引起您的注意,向您展示一點點……我的實力。這并非我的目的,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和孫先生談一筆交易。”
“交易?”孫維冷笑一聲,“我跟你有什么好談的?”
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將我的手機拿了出來,點開一張圖片,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張家庭照片。照片上,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帥氣的擊劍服,笑得非常開心。背景,是倫敦一家著名的貴族學校。
“您孫子很可愛,這套擊劍服也很配他。”我輕聲說道。
孫維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他猛地站起身,眼中迸發出驚恐和憤怒的火焰。“你……你調查我家人?你這是在威脅我!”
“恰恰相反,孫先生。”我收回手機,語氣依舊平靜,“我是在保護他。您應該知道,現在的青石市,是一個漩渦。陳萬山的兒子是怎么回來的,您想必也聽說了。我只是想提醒您,在這個漩渦里,有些東西,比金錢和權力更重要,也更脆弱。”
我的話,徹底擊潰了孫維的心理防線。他頹然地坐了回去,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他明白了,眼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擁有著他無法想象的力量。對方不僅能操控資本市場,更能悄無聲息地滲透到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掌握他所有的軟肋。
反抗,是毫無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