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把那塊肉往蘭花手里一塞,臉上帶著點不自在的笑,語氣卻放得很平:“嬸子你也清楚,我家里就我一個人,這么些年,還真不缺這點葷腥。今兒是頭一回來,手里空落落的不像樣,這點肉,給大家開開葷。”
蘭花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子一直蔓延到脖子,心里頭卻像揣了塊糖,甜絲絲的。
她忙拉住母親的胳膊,往灶房里拽:“媽,我給你燒火去。今兒個可別摳搜……”
兩人進了灶房,風箱“呼嗒呼嗒”地扯起來,混著母女倆壓著嗓門的嘀咕。孫母拿起菜刀,“咚咚咚”地在案板上切肉,嘴上不停:“這后生,可不會過日子,也太實誠了,白面饅頭豬肉的,當是過大年呢?”
“媽,他對我舍得……”蘭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臉紅撲撲的,眼里亮閃閃的。
“舍得?這么個過法,我怕長不了。”孫母嘆了口氣,把切好的肉片往碗里拾掇,“你爸那驢脾氣,今晚指定給人家冷臉子,有肉也白搭。”
“他敢!滿銀都變好了,現在領著村里人搞堆肥呢!”蘭花嘟囔著,把風箱拉得更歡了,“呼嗒”聲在窯洞里回蕩。
這邊炕上,孫少平從懷里掏出那兩個白面饅頭,小心翼翼地放在奶奶跟前的炕桌上。
老太太摸索著湊過來,枯瘦的手指捏起一個,放在鼻尖使勁聞了聞,咧開沒牙的嘴笑了,聲音漏風:“香,真香得很。”
孫少安坐在炕沿上,臉還沉著,但比剛才進門時緩和了不少。不管咋說,眼下這王滿銀,對姐姐的心意倒是實打實的。
王滿銀也不客氣,在他對面的木凳上坐下,摸出煙盒遞過去:“少安,抽根?”
孫少安沒接,從懷里摸出旱煙鍋,往煙荷包里塞著煙絲,嘴角撇了撇:“你倒舍得。還抽上干部煙,你可得省點錢。”話里帶著點刺。
“抽根試試嘛。”王滿銀不由分說,把煙塞到孫少安手里,自己也點了一根,猛吸一口,
“給蘭花家的,有啥舍不得?”他吐了口煙,“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以前我混,不假,那也是有緣故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是真想跟蘭花好好過日子。”
“光說頂啥用?”孫少安把煙鍋往炕桌上一磕,順手把王滿銀給的煙點了,“我姐跟著你,能不受罪?能不挨餓?”
“這你放一百個心。”王滿銀往前湊了湊,把袖子往上擼了擼,露出胳膊,
“以前我媽在時,沒讓我下地受過苦。她走了,我才跟著些人瞎混,但在外頭也學了點門道。
現在我在罐子村搞堆肥,那是跟縣城農技站的同學學的手藝,我們村書記都支持。真成了,工分少不了,讓蘭花吃飽穿暖,還是有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