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到村委大坪時,日頭剛爬上東邊的山峁,那暖黃色的光灑在坪里,給整個大坪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坪里早已熙熙攘攘,來了不少村民。幾個生產小隊隊長正扯著嗓子給隊員分派任務,那大嗓門在清晨的空氣中傳得老遠老遠,“今兒個別著急,只有這么點活…!”
王滿銀這一出現,就好似往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頓時引得一陣騷動。
幾個平日里相熟的后生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滿銀,你去山西學那技術到底學得咋樣啦?”
“村里這瓦罐廠到底能不能開起來呀?別到時候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人家那頭的廠子,真能掙到錢?你可別蒙我們!”
“滿銀,聽說你買自行車了哈,過段時間我娶媳婦,讓我騎騎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人暈頭轉向。
王滿銀敷衍地回應著:“學了,學了,人家那邊技術確實先進,咱這能不能成,還得支書拍板哩!”
一邊心里琢磨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支書王滿倉講講,便費力地擠開圍上來的人群,朝著村委辦公室走去。
不經意間,他眼角的余光瞥見碾盤一角,堂嫂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堂嫂陳秀蘭一臉菜色,有氣無力,一看就是家里揭不開鍋,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兩人眼神交匯時,堂嫂陳秀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沒出聲。
王滿銀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隨后轉身拐進了村委辦公室。
此時,支書田滿倉和會計陳江華正坐在辦公桌旁嘮著嗑。
田滿倉手里夾著旱煙,那煙頭上的火星一明一暗,屋子里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見王滿銀進來,田滿倉抬手招呼道:“滿銀啊,快過來坐。”
王滿銀應了一聲,走上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田滿倉磕了磕煙袋鍋,接著問道:“滿銀,重啟瓦罐窯這事兒,你心里有章程了沒?村里情況你也看到了,愁死個人。”
王滿銀聞言,趕忙伸手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那筆記本的邊角都有些磨損了。
他說道:“支書,我都整理好了,村瓦罐窯復廠計劃都在這筆記本里頭呢。
陶村瓦罐窯的陶廠長和廠里的大師傅幫我謀劃好了,就等著跟村里幾個老師傅再合計合計,根據咱村的實際情況,看看咋把這瓦罐窯開起來。
支書,我只能跟您說,技術上的那些難點,我都能解決。不過在執行這塊兒,還得靠村委和老師傅們維持。”
田滿倉聽了,心里很是高興,王滿銀這態度謙遜,也沒有頤指氣使的派頭,看來這趟山西沒白去。他扭頭對會計說:
“江華,你去把村里那五個老師傅叫進來,咱一起開個會商量商量。這事兒可得慎重著來。”
會計陳江華應了一聲,起身出門去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村里五個解放前在瓦罐窯干過學徒工的老漢陸續進了辦公室。
張正發老漢走在最前頭,他身子骨還算硬朗,只是臉上的皺紋像核桃皮一樣,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李富老漢緊緊跟在后面,背有些駝,走路一瘸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