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王滿銀和劉正民就著咸菜喝完了玉米面粥,又各自啃了兩個二合面饅頭,這才算把早飯對付過去。
劉正民咬了一口饅頭,嚼著嚼著就笑起來:“別人家二合面,八分玉米面摻二分白面就算好的了。你倒好,反著來,八分白面二分玉米面,你這哪是過日子,你這是糊弄誰呢?”
“我吃我自己的,樂意!難道這不叫二合面嗎!咋叫糊弄?”王滿銀轉身又從鍋里撈出兩個還溫乎的饅頭,用舊報紙仔細包好,一把塞進劉正民的軍用挎包里,
“帶給蘭花。專門給她帶的,你可別又讓她分給別個吃了,她最不省心自個的!”
劉正民先是一愣,隨后嘿嘿笑起來,拍了拍挎包:“行啊滿銀,知道疼婆姨了!放心,保證送到!我大聲嚷嚷,其他人怕不好跟他搶食…,我還親眼盯著她吃下去。哈…?!?/p>
他說完一腳蹬起自行車,鈴鐺“叮鈴鈴”一響,車子就從院壩上沖了下去,然后拐上了土路。車輪碾過坑洼,顛得他身子一聳一聳的,漸漸遠去了。
送走劉正民,王滿銀沒急著去村委。他背著手溜達到自家新打的窯洞前,瞅著那還沒掏的煙道口,心里盤算:
今天得去窯場安排清理的事,還得找師傅來裝門窗、箍窯口、粉刷洞壁……但這煙道,找誰弄呢?
正琢磨著,他猛地一拍腦袋:“咋把趙全程老漢給忘了!他可是裝窯,燒窯的老師傅,比那些掏煙囪的專業多了”
昨天在廢窯那兒,老漢說起窯爐煙囪頭頭是道,句句在行?,F成的老師傅就在眼前,還愁啥?
這么一想,他心里頓時踏實了。鎖好窯門,轉身就朝村南頭的廢棄瓦罐窯走去。
日頭剛爬過東邊的山峁,他就走到了廢窯那片坡地。老遠就聽見鋤頭鏟土的聲響,還夾雜著人說話的聲音。
坡地上已經忙活開了。五個老漢和五個知青居然都到齊了,比他這個規劃管理人員還早!
廢窯口的荒草被砍倒了一大片,露出黑褐色的土地。
張正發老漢正掄著镢頭,吭哧吭哧地刨著一叢特別頑固的蒿草根;李富老漢腿腳不利索,就拿著鐮刀,把砍倒的枯枝雜草歸攏到一邊;趙全程和王有財則在清理窯口堆著的碎土塊和朽木。
孫德旺老漢沒干力氣活,他背著手,這里走走,那里看看,時不時用腳踢踢地上的土坷垃,或者彎腰捏一把土在手里捻著,規劃著那地先清理,那些后收拾,像個巡視戰場的老將軍。
五個知青明顯還不得勁,動作生疏又吃力。蘇成和汪宇學著老漢的樣子用鐵鍬鏟土,但下鍬的角度總不對,效率不高;
劉高峰和趙琪在用竹筐抬垃圾,扁擔壓得劉高峰齜牙咧嘴;鐘悅則用毛巾系在口鼻前,清理著倒塌的制坯棚,朽木成渣的揚起一片灰霧,嗆得她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