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月留在原地,看著木板上的圖很久。霧氣從窗縫進來,沾濕了炭筆畫的線,邊緣有點模糊。她突然抬手,把整個西側全擦掉,只留下地窖和通往后山的小路。
然后她把炭條折斷,扔進角落的陶盆。火苗跳了一下,又滅了,只剩一點黑渣。
她出門時,天已經亮了。晨霧快散了,遠處營地傳來操練聲,銅鑼敲了三下,弟子們列隊,刀劍碰撞的聲音整齊有力。她沿著小路往檔案棚走,手里提著一個竹籃,里面是安神散、止血灰、驅蟲香——都是常用藥,萬一被問也能應付。
走到一半,她拐進一條窄巷,貼著墻蹲下。石壁濕滑,長著苔蘚,她不動,呼吸放得很慢。這是她在北境學的第一課:**真正的躲藏,就是讓自己變成環境的一部分。**
巷口有人走過。兩個穿灰袍的人,胸前掛著北境巡衛的銅牌。他們走得很慢,但每幾步就回頭看看,目光掃過墻角、屋檐、排水溝,像是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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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綺月屏住呼吸。她認得這種走法——不是普通巡邏,是搜查后的清理。
等人走遠,她才起身。她繞另一條路,從后山靠近檔案棚。那里有一排晾藥架,竹竿交錯,掛著紫蘇、蒼術、龍葵,氣味混雜,正好遮人。她鉆進去,躲在陰影里,袖子里的匕首慢慢滑到掌心。
守衛換了崗。本來兩炷香換一次,今天只過了一炷香就換了新人。新來的四個人站位不對,兩人守門,兩人守后窗,像是防人從后面進來。更奇怪的是,其中一人刀沒系緊,刀鞘歪著——隨時準備拔刀的樣子。
她記下時間,悄悄離開。
回到舊磨坊,柳萱兒已經在了。她坐在門檻上啃干餅,看見云綺月就招手,眼里帶著興奮。
“問到了。”她說,“茶寮有個老廚子說,昨夜三更有人抬麻袋進箭場地窖,袋子很沉,走一步地都在抖。他還聽見抬袋子的人喊‘當心油桶別漏’。”
“油桶?”云綺月皺眉。
“對。老廚子說聞著像松脂混鐵銹的味道,嗆人,熏得他半夜咳嗽。”
云綺月看向葉凌軒。他正在看一疊紙,聽到這話抬頭:“松脂加鐵銹,是封印油。用來封符文匣子,防止靈氣外泄。這種配方只有內務堂和北境監司有,民間不準用。”
“他們在運封印物。”云綺月說,聲音低了,“不是普通貨。”
柳萱兒咽下最后一口餅:“可地窖早就封了啊。上個月掌門親自主持封禁儀式,貼了九重符箓,還請了三位長老設陣。”
“有人開了后門。”云綺月站起來,走到木板前,在地窖后面加了一條虛線,“要么挖了地道,要么就是鑰匙在別人手里——而且是原配鑰匙。”
葉凌軒放下手中的紙:“我查完了交接單。過去五天,有七份文書用了假印油蓋章。其中三份寫著‘西嶺物資轉運’,目的地是北境前線,但實際上沒人收到貨。”
“貨沒走。”云綺月說,“全進了地窖。”
三人沉默。空氣好像都靜了,連燈都不閃了。
柳萱兒小聲說:“你們有沒有想過……謝臨淵一個人做不了這么多事。他要改單子,要運東西,要換守衛,還得讓北境的人配合。他一個內務堂主,能調動巡衛?除非……”
“有。”云綺月看著她,“而且這個人能同時指揮北境巡衛和青羽宗內務系統。”
“那是……”柳萱兒沒說完,卡住了。
“聯盟高層。”葉凌軒接道,語氣平靜,“只有夠分量的人,才能跨派調人。謝臨淵再大本事,也得有上面點頭,才敢動用封印油和地窖。”
云綺月拿起炭條,在木板最上面寫下兩個字:**謝臨淵**。筆畫用力,刻進木板。然后畫線連到**北境使者**、**文書造假**、**地窖藏物**。最后,所有線都指向一個點——**箭場地窖**。
“我們現在不動謝臨淵。”她說,“他只是中間一層。我們要盯的是地窖。誰去取東西,誰送命令,誰安排守衛變動——這些人露面的時候,真相才會出來。”
葉凌軒問:“什么時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