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誅心之計”顯然給秦若菲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她毫不猶豫地準備把整個集團公關(guān)部門的指揮權(quán)這柄巨大的權(quán)杖全部交到我手里。這既是一種巨大的信任,也透露出她急于求成的依賴。然而面對這份送到嘴邊的權(quán)力,我卻緩緩搖頭。
“不。”我松開環(huán)抱著她的手臂,與她拉開了距離,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她的眼里因為我的拒絕再度露出不解?!斑@件事不能由我來操辦,恰恰相反,從頭到尾必須由你,秦若菲,親自出面親自指揮。”
“為什么?”秦若菲皺緊了眉頭。“你不是需要絕對的戰(zhàn)術(shù)自主權(quán)嗎?我要把整個部門都交給你,讓你放手去做,難道不是最高效的方式?”
“高效,但不是最高明?!蔽易叩骄乒袂盀樽约旱沽艘槐媚枪汕鍥鰤鹤∫蚺d奮而微熱的大腦,“若菲,你必須明白,我們現(xiàn)在打的是一場關(guān)于名分的戰(zhàn)爭。在這場戰(zhàn)爭中,名正言順比任何商業(yè)手段都重要?!?/p>
端著水杯我踱回她面前,眼神變得銳利深邃,仿佛能穿透她的心靈。“你想想看,如果由我這個剛進入公眾視野又背負‘瘋狗’惡名的外人來主導這場為你父親歌功頌德的活動,外界會怎么看?你秦家的那些叔伯元老又會怎么想?”
我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用冷酷而直接的語氣揭示結(jié)果?!八麄儠f,你秦若菲引狼入室,被野心家蠱惑和控制。他們會說這場所謂的‘造神運動’不過是你為了鞏固繼承人地位而上演的政治秀。他們不僅不會配合,反而會暗中百般阻撓,甚至把你和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勾結(jié)在一起的丑聞當作攻擊你的新彈藥?!?/p>
我的話像一把手術(shù)刀,精準剖開隱藏在權(quán)力交接背后的赤裸政治現(xiàn)實。秦若菲的臉色瞬時有些蒼白,她顯然意識到了這個致命的邏輯漏洞。她只想著如何執(zhí)行計劃,卻忽略了執(zhí)行計劃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量。
“所以,”我看著她,緩緩說出真正的意圖,“這場造神運動不僅要辦,而且必須由你以最高調(diào)最強勢最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親自主持。我會隱身在你身后的陰影里,為你提供所有策略、文案和節(jié)奏把控。但站在聚光燈下的那個人,必須是你,也只能是你?!?/p>
“我要讓整個秦氏集團乃至整個華夏商界都清清楚楚地看到,看到你,秦若菲,作為秦振云唯一的女兒,在父親即將‘功成身退’之際主動站出來扛起家族榮譽大旗;看到你如何用自己的智慧和手腕整合資源、引導輿論、捍衛(wèi)你父親一生的清譽。我們不僅要把他塑造成一個‘神’,更要把你塑造成這個‘神’最虔誠最孝順且名正言順的唯一指定傳人?!?/p>
這才是我的一石二鳥之計。上屋抽梯不僅是要抽掉敵人的梯子,更要借著搭建這個道德高地的機會,把秦若菲這位未來的女王親手扶上王座。讓她通過一場華麗的輿論大秀,在集團內(nèi)外豎立起屬于她自己的絕對權(quán)威。只有當她真正掌握了權(quán)柄,成為一個不再需要依賴任何人的真正女王時,我們的聯(lián)盟才算真正穩(wěn)固。而我這個把“女王”扶上王座的幕后之手,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安全,并隱藏在權(quán)力光環(huán)背后,分享更巨大的利益。
秦若菲呆呆地看著我,胸口因情緒劇烈起伏而微微顫動。此刻她看向我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變了,不再有輕視與試探,連欣賞也減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且危險的忌憚——棋手對能看穿自己三步五步棋的對手的深深忌憚。她終于徹底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想要的并不是成為她的刀或盟友,而是成為隱藏在王座陰影里的造王者。他享受的,是操控一切玩弄人心的極致快感。
“我……我該怎么做?”過了很久她才從巨大認知沖擊中回過神來,聲音帶著一抹她自己也未覺察的干澀與依賴。在絕對的智力碾壓面前,她那高傲的女王姿態(tài)正在不自覺地瓦解。
“很簡單。”我走到她面前,伸手輕輕為她整理被晚風吹亂的發(fā)絲。動作柔得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但我的眼神卻冷靜如深淵。“明天召開集團最高級別的董事會。你就在會上當著所有叔伯元老的面哭。你要哭得梨花帶雨,哭得肝腸寸斷。你要告訴他們,作為女兒,看著父親日漸‘衰老’,你心中如何不忍與心痛。然后擦干眼淚,告訴他們你決定要為父親做一些事。你要以最柔弱的姿態(tài)說出最強勢的宣言。”
我停頓了一瞬,語氣更沉更穩(wěn)?!岸遥瑫蔀榕_下為你鼓掌最用力的那個人?!?/p>
她的眼睛開始濕潤,卻又努力不讓淚水外溢。整個人像是被拉扯在兩股力道之間,一邊是她向來不屈的驕傲,一邊是那股突如其來的責任感與對父親的情感。她想要掌控一切,可現(xiàn)在她不得不承認,有些局面必須以犧牲自己的儀表與尊嚴換取更為長遠的權(quán)力基礎(chǔ)。
“你擔心什么?”我看得透徹,于是直接點破她內(nèi)心最隱秘的顧慮?!澳銚募易鍍?nèi)部那些元老不會輕易接受你這個年輕女孩子坐穩(wěn)位子,所以你想把事情交給一個更能干的人處理??墒悄阋靼?,家族的保守與世俗需要的是合法性與面子,不是背后的力量。你要用面子拿下人心,用眼淚換取他們的同情與支持,然后用鐵腕和智慧穩(wěn)住局面。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心甘情愿把權(quán)柄真真切切地交到你手上。”
她沉默著,像在把我說的話一點點消化。片刻后她低聲問:“萬一他們還是不信呢?萬一有人借機抹黑,把我說成是在做戲呢?”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謀劃?!蔽野驯械谋雀?,然后緩緩說出細節(jié),“公開資料要鋪開,媒體路線要分層,關(guān)鍵人物要提前軟化。你在董事會上流淚只是第一招,隨后的每一步都要配合得天衣無縫。輿論要鋪出你為人孝敬、為家族負責的形象;內(nèi)部人事調(diào)整則要在你掌舵后迅速執(zhí)行,用實際行動證明你不僅會宣誓更會治理。那些懷疑的人會被逐步孤立,甚至在你展現(xiàn)出處理危機的能力后,不得不轉(zhuǎn)而支持你?!?/p>
她的嘴角微微抽動,露出一絲近乎原意的笑,這笑里混雜著無奈與決絕。她終于有了行動上的交代,也明確了自己的位置與角色。她將不再是那個只會依靠別人完成使命的女子,而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柔弱的表演換來實權(quán),然后以實權(quán)完成真正的統(tǒng)治。
夜深了,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窗外的城市依舊喧囂,而這個房間里則像被一股冷靜的風吹拂。權(quán)力的游戲往往在最溫柔的表象下運行,代價總是用情感、名分與表面尊嚴來支付。若菲將要在這場付出里找到屬于她的位置,而我,將在她的背后靜靜計較那份長遠的收益。
她輕聲道:“好,我明白了。我會照你說的做?!甭曇衾镉衅v,也有剛毅。她不再問太多難以回答的“為什么”,只選擇接受這個必須完成的腳本,去在董事會上完成那出既是真情又是表演的戲。
我點頭,伸手握住她的手,力度恰到好處。那一握有宣誓的意味,也有契約的冷靜。權(quán)力的傳遞在這一刻被賦予了情感的外衣,而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