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眼,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我。
她的目光,在我那件沾滿油污的廚師服上,停留了兩秒鐘。
然后,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美,但卻帶著一絲玩味和譏諷。
“老板,你這個伙計,看著不太像個伙計啊。”
老李笑了笑,沒有接話。
女人也沒再糾纏裙子的事,她只是從她那個精致的愛馬仕包里,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我。
“我叫秦若菲。這是我的名片。”
我下意識地,伸出滿是油污的手去接。
她卻手腕一翻,躲開了。
“算了,”她收回名片,淡淡地說,“看你這樣子,估計也用不上。”
說完,她踩著那雙紅色的高跟鞋,在一片清脆的“嗒嗒”聲中,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面館。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再多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她人生路途中,不小心踩到的一塊,無足輕重的,口香糖。
那道火紅色的背影,像一根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視網膜上。
也烙在了,我的心上。
那是一種,比黃三爺當面羞辱,還要強烈一百倍的,刺痛。
黃三爺的羞辱,是流氓式的,是粗鄙的。我可以把它歸結為對方素質低下。
而這個叫秦若菲的女人的輕蔑,卻是精英式的,是降維的。
她甚至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她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你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們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階級鴻溝。
她讓你所有的憤怒,都無處發泄。因為你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你,確實賠不起。
你,確實用不上她的名片。
你,在她眼里,確實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廢物。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向老李請了假。
我沒有回旅館。
我拿著我媽給我的錢,去了青石市最高檔的商場——萬象城。
我穿著那身油膩的廚師服,走進了一家家燈火輝煌的奢侈品店。
香奈兒、愛馬仕、古馳……
我像一個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鄉巴佬,看著那些標價后面跟著一長串零的商品,看著那些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從容地刷卡,仿佛買的是地攤上的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