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里,是集團公關部和法務部的核心團隊。一張張平日里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精英面孔,此刻都像是被烏云籠罩,寫滿了凝重與無措。這是一群年薪百萬,甚至個別達到千萬級別的行業頂尖人才,是秦氏集團重金打造的防火墻和護城河。然而此刻,這道堅固的防線,在那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輿論攻擊面前,似乎正搖搖欲墜。
“秦總,我們第一時間就跟‘深海’方面進行了緊急溝通,但……效果很不好。”公關總監率先開口,他那張平時保養得宜、永遠掛著職業化微笑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油汗,額前的幾縷頭發甚至都黏在了一起,顯得頗為狼狽。“對方的態度非常強硬,甚至可以說是有恃無恐。他們堅稱,自己只是在‘合理地講述一個具有公共探討價值的商業故事’,通篇沒有提及我們的公司名稱,這讓他們在法律上處于一個非常有利的位置。而且……而且他們反過來威脅我們,如果我們采取任何法律或商業上的反制措施,他們將會公布更多的‘細節’。”
“細節?他們有什么細節?”秦若菲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公關總監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說道:“他們沒有明說,但言語中暗示,掌握了我們集團早年并購案中的一些……一些所謂的‘瑕疵’。秦總,您知道的,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一旦被他們用那種春秋筆法惡意解讀,后果不堪設想。”
緊接著,法務總監,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向來以沉穩著稱的中年男人,也跟著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中充滿了專業人士的無奈:“秦總,這件事從法律層面切入,確實非常棘手。我同意公關部的判斷,我們很難直接起訴他誹謗。因為他通篇沒有指名道姓,所有的攻擊都使用了‘某知名集團’、‘某美女總裁’這類模糊的指代。這種‘春秋筆法’,就是專門用來規避法律風險的。就算我們強行起訴,法院立案之后,取證、質證、辯論……整個流程走下來,打個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有我們想要的結果。而我們的聲譽和股價,卻等不了那么久。時間,不在我們這邊。”
“那你們的意思是,我們就什么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肆意污蔑,看著股價崩盤嗎?!”秦若菲僅存的力氣,終于在此刻爆發,她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響聲通過麥克風傳到了每一個參會者的耳朵里,帶著令人心悸的震顫。
“現在,股價已經跌停了!今天一天,我們就蒸發了幾十個億!明天,后天,只會更糟!我每年付給你們這么高的薪水,不是為了在遇到問題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排著隊來告訴我‘很難辦’、‘沒辦法’的!”
她的質問,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了所有光鮮的職業偽裝,露出了內里蒼白的無力。
視頻會議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群平日里在各自領域呼風喚雨,習慣了用專業術語和冗長報告解決問題的精英們,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一個個低下了他們曾經高傲的頭顱。他們擅長在規則的框架內解決問題,可當對手徹底拋棄規則,用流氓的方式從意想不到的角度發起攻擊時,他們所有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經驗,都顯得如此蒼白,如此無力。
我靜靜地站在門外,看著屏幕里那一張張充滿了焦慮和挫敗的臉,又看了看門縫中映出的,那個正用雙手撐著額頭,身體因巨大的壓力而微微顫抖的女人,她的堅強,正在一點點被這無形的壓力所吞噬。
我知道,是時候了。
是時候,讓我這個身價一元的“業余”戰略顧問,來為這些年薪千萬的“專業”精英們,上一堂課了。
我沒有推門而入,加入那場注定不會有任何結果的視頻會議。爭論和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轉身,拿著手機,徑直走到了客廳盡頭的陽臺上。夜風微涼,帶著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囂氣息,吹散了我心中的些許燥熱。我從黃三爺給我的那份資料里,輕易地找到了高天翔的私人電話號碼。
然后,我拿出下午剛剛讓黃三爺的手下送來的一張全新的、未經任何實名登記的電話卡,換進了手機。
做完這一切,我靠在欄桿上,俯瞰著腳下這座被霓虹燈點綴得如同星河的城市。
在無數人酣然入夢的時刻,另一場戰爭,即將打響。
我按下了那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