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臭和詭異的肉腔空間如同退潮般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逼真的噩夢。門后露出的,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甚至有些過于簡陋的老舊客廳。家具蒙著厚厚的灰塵,空氣里只有久未住人的霉味,哪還有什么蠕動血肉和恐怖怪物。
周寧和余輝站在重新變得正常的樓道里,身上的工裝沾了些許灰塵和之前濺上的不明液體,但除此之外,與普通維修工并無二致——如果不算周寧背后那顯眼的長條包裹和余輝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的話。
“清理完成。能量殘余低于閾值。‘巢穴’已瓦解。”余輝對著衣領(lǐng)上一個極不起眼的微型麥克風(fēng)低聲說了一句,然后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個小型噴霧器,對著門內(nèi)和樓道仔細噴灑了一種帶有淡淡檸檬清香的霧氣,迅速中和了那股殘留的惡臭。
“每次干完活都覺得自己像大型空氣清新劑成精。”周寧抱怨著,把唐橫刀重新背好,嫌棄地拍了拍胳膊上已經(jīng)干涸的幾點污漬,“收隊收隊,這單‘水管爆裂’的活兒可真夠味兒。”
兩人一前一后走下老舊的樓梯,穿過狹窄的巷道,融入了華燈初上的城市街景。車流喧囂,人聲嘈雜,剛才那仿佛另一個維度的恐怖似乎被徹底隔絕在了那扇破門之后。
七拐八繞之后,他們停在了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這里不像商業(yè)區(qū)那樣燈火輝煌,更多的是些頗有年頭的店鋪,燈光昏黃,生意清淡。
周寧在一家店鋪門前停下腳步。
店鋪門臉不大,古舊的木門上方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字是飄逸的行書:“萬象雜貨”。櫥窗里零零散散地擺著幾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瓷瓶、一座銹跡斑斑的西洋鐘、幾件真假難辨的青銅器,甚至還有一摞舊的連環(huán)畫,燈光昏暗,根本引不起路人的絲毫興趣。
周寧掏出鑰匙——一把造型古樸的黃銅鑰匙——打開了店門,門上的鈴鐺發(fā)出“叮鈴”一聲脆響。
店內(nèi)景象比櫥窗看起來更……雜。貨架林立,上面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東西:仿古工藝品旁邊可能是老式收音機,一摞舊書上面擺著個地球儀,墻角還靠著幾幅落滿灰塵的油畫。空氣里彌漫著舊書、灰塵和一種淡淡的檀香混合的氣味。
怎么看,都是一家生意慘淡、即將倒閉的普通古玩雜貨鋪。
一個穿著跨欄背心、大褲衩,踩著人字拖,頭發(fā)亂糟糟像是剛睡醒的年輕男人,正窩在柜臺后面的電腦椅上,聚精會神地打著游戲,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嘴里還念念有詞:“上啊!切他后排!哎呦這傻叉隊友……”
聽到門鈴響,他頭也不抬,敷衍地喊了一嗓子:“歡迎光臨,隨便看,概不還價啊!”
周寧走過去,屈指敲了敲柜臺桌面:“鍵盤,看店看出網(wǎng)癮了?”
被叫做“鍵盤”的李斯這才抬起頭,推了推厚厚的眼鏡片,看到是周寧和余輝,立刻切換了表情,嬉皮笑臉地說:“哎呦,寧哥,輝哥,回來啦?‘水管’修好了?”他特意在“水管”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修好了,爆得有點厲害。”周寧懶得多說,徑直穿過雜亂的貨架,走向店鋪最里側(cè)。
那里擺著一個巨大的、頂天立地的博古架,上面放滿了各種陶瓷器皿。周寧看都沒看,直接伸手,在其中幾個看似隨意的瓷瓶上按照特定順序按了幾下。
咔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沉重的博古架無聲無息地向側(cè)面滑開,露出后面隱藏的、充滿現(xiàn)代科技感的金屬通道。柔和的冷白色燈光自動亮起,照亮了通往地下的階梯。
與外面古樸、雜亂、充滿煙火氣的雜貨鋪相比,門后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走下階梯,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極其寬敞的空間呈現(xiàn)出來,挑高足有五六米。整體風(fēng)格是冷峻的現(xiàn)代工業(yè)風(fēng),裸露的鋼結(jié)構(gòu)、啞光的金屬面板、智能控制的燈光系統(tǒng)。但巧妙融入其中的,又有許多中式古典元素:角落擺放著太湖石盆景,墻面鑲嵌著水墨風(fēng)格的發(fā)光壁飾,休息區(qū)是整套的明式桌椅,上面卻放著柔軟的科技面料靠墊。
一側(cè)墻壁是整個巨大的電子顯示屏,正實時滾動著一些復(fù)雜的數(shù)據(jù)流和城市地圖信息。另一側(cè)則是一整面墻的武器架,上面琳瑯滿目地掛著的、擺著的,可不是外面那些工藝品,而是各種寒光閃閃、造型各異、充滿實用主義殺氣的冷兵器,從各國軍刀到傳統(tǒng)長劍、奇門兵器,應(yīng)有盡有。周寧的那柄唐橫刀,在這里面似乎也不再顯得那么突兀。
中間是寬敞的工作區(qū)和休息區(qū),幾張造型流暢的操作臺上擺放著先進的電腦設(shè)備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儀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和儀器運行的輕微低鳴。
這里,才是真正的“萬象雜貨鋪”——周寧的據(jù)點,也是他們這個小團隊處理“非正常人類事物”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