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初九的雪,下得更密了,鵝毛似的片子往人脖子里鉆,凍得人骨頭縫都發疼。
林峰蹲在斷墻后面,手按在冰冷的槍托上,指節泛白——眼前教堂的尖頂戳在灰蒙蒙的天上,墻根下兩個鬼子崗哨正縮著脖子跺腳,步槍斜挎在肩上,刺刀在雪光里閃著冷光。
“隊長,那倆狗日的每一刻鐘換一次崗,剛換完沒多久。”
周星從旁邊的老槐樹上滑下來,棉褲膝蓋處磨破了,露出里面的單褲。
“后面兩百米外有片樹林,摩托車就停在林子邊上,倆鬼子正靠著車抽煙呢,好像在等啥人。”
林峰回頭瞅了眼身后的老百姓,二十多個女學生擠在破板車后面,小花正把自己的棉襖裹在一個凍得發抖的小女孩身上,那女孩的娘抱著她,眼淚凍在臉上,結成了冰碴子。
李連長的三十多個弟兄也沒好到哪去,有幾個腿上帶傷的,雪水滲進繃帶,凍得直抽抽。
“不能等了,再等天就亮了,鬼子大部隊一來,咱們全得交代在這兒。”
林峰咬著牙,把槍別在腰上,“李勇,你找個高點的位置,先把崗哨上的燈打了,再盯著摩托車那邊,別讓他們通風報信;
王虎,你帶三個突擊隊員,繞到教堂后面的柴火垛,等燈一滅就摸過去,用刺刀解決崗哨,別開槍;
陳剛,你把重機槍架在那棵老槐樹下,盯著樹林方向,摩托車敢動就給我掃爛它;
李連長,你帶弟兄們護著老百姓,跟在我們后面,一旦崗哨被端,就趕緊往地道口挪。”
“那我呢林隊?”趙雅把藥箱放在地上,從里面翻出兩卷繃帶塞進兜里,又撿起地上的一把步槍——那是之前打死的鬼子留下的,槍托還沾著血。
林峰看了她一眼,眉頭皺了皺,又很快松開:“你跟在小花旁邊,先把老百姓里受傷的再檢查一遍,要是交火了,別往前沖,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我能行。”趙雅攥著槍,指節發白,“上次我能打鬼子,這次也能,至少能幫你們遞遞彈藥,看著背后。”
陳剛在旁邊插了句嘴:“隊長,趙小姐身手不差,讓她跟著吧,多個人多份力,總比讓她守著老百姓擔驚受怕強。”
林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從懷里掏出懷表看了眼——還差十分鐘到子時,雪下得更急了,正好能蓋過腳步聲。
李勇早就貓著腰繞到了教堂斜對面的屋頂上,他趴在瓦片上,把狙擊槍架在煙囪旁邊,雪落在瞄準鏡上,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貼上去。
崗哨上的鬼子正背對著他抽煙,煙頭上的火星在雪夜里格外顯眼。
李勇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子彈精準地打在鬼子的后腦勺上,鬼子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
另一個鬼子聽見動靜,剛轉過身想喊,李勇的第二槍已經到了,子彈穿過他的喉嚨,血噴在雪地上,像開了朵紅梅花。
緊接著,李勇調轉槍口,對準教堂門口的燈,又是一槍,燈泡碎了,教堂門口瞬間黑了下來。
“上!”王虎帶著幾個突擊隊員,貓著腰從柴火垛后面沖出來。
雪地里只聽見“沙沙”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