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初六的雪,下得黏膩,沾在棉服上就化,凍成冰殼子貼在身上,像裹了層鐵。
龍魂特戰隊的弟兄們踩著沒踝的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紫金山方向挪——自昨夜甩開那支日軍中隊后,所有人的腿都像灌了鉛,劉栓背著半袋壓縮餅干,走幾步就喘,棉帽檐上的冰碴子蹭得臉頰生疼:“隊長,走不動了……要不找個破廟歇會兒?”
林峰還沒開口,前方雪地里突然竄出個身影,灰頭土臉的,軍裝破了好幾個洞,手里攥著桿沒刺刀的步槍,看見他們就喊:“別開槍!是自己人!36師的!”
王虎立刻把反坦克步槍對準他,陳剛的重機槍也架了起來。
那士兵嚇得趕緊舉手:“真的是自己人!紫金山防線快守不住了,我們連就剩我一個……鬼子的坦克太兇了,咱們的槍打不穿!”
“36師?”林峰往前走了兩步,認出他領章上的番號,“宋希濂將軍的部隊?紫金山現在什么情況?”
那士兵蹲在雪地里,雙手抱著頭,聲音發顫:“昨天鬼子就攻到麒麟門了,松井石根的華中方面軍,來了第六、第十六師團,還有坦克聯隊!咱們36師守紫金山主峰,弟兄們拼了兩天,傷亡一半多,唐生智司令長官讓咱們死守,可……可鬼子有飛機炸,坦克沖,咱們連手榴彈都快沒了!”
這話一出口,隊伍里都靜了。趙雅蹲下來,從藥箱里掏出塊壓縮餅干遞給他:“先吃點東西,南京城里呢?其他部隊怎么樣?”
“城里更糟!”士兵咬著餅干,眼淚混著雪水往下掉,“孫元良師長的88師守雨花臺,昨天就被鬼子突破了兩處陣地;谷壽夫的第六師團往中華門沖,咱們的兵都是從淞滬撤下來的殘部,有的連槍都湊不齊……”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周星從樹后探出頭,低聲道:“林隊,來了一隊國軍,帶了迫擊炮,像是搜索隊。”
很快,一隊穿著整齊軍裝的士兵跑過來,為首的是個少校,肩章上沾著雪,看見林峰他們,先是警惕,再看見那個36師的潰兵,臉色緩和了些:“你們是哪部分的?怎么會在這?”
“龍魂特戰隊,從淞滬過來馳援南京的。”林峰掏出軍官證,背面寫著“抗日救國”,“我叫林峰,這是我們的醫療官趙雅,機槍手陳剛。”
那少校眼睛一亮,伸手握住林峰的手:“我是36師106團3營的李連長!宋師長正愁沒人支援主峰呢!你們來得太及時了!剛才接到消息,鬼子的一個步兵大隊,帶著三輛97式坦克,正往主峰西側的鷹嘴崖沖,那地方一丟,紫金山防線就破了!”
“鷹嘴崖?”林峰接過李連長遞來的地圖,手指在上面劃著,“咱們有多少人能調過去?”
“我營還剩八十多個弟兄,加上你們……”李連長頓了頓,“千人左右吧,而且咱們只有兩門迫擊炮,炮彈還不足二十發。”
陳剛拍了拍重機槍,咧嘴笑:“怕啥!老子這挺機槍,昨天還掃了一個小隊的鬼子!再加上李勇的狙擊槍,王虎的反坦克步槍,未必擋不住!”
李勇沒說話,只是把狙擊槍從背上解下來,檢查了一下彈匣,眼神落在地圖上的鷹嘴崖——那地方標著個小圓圈,旁邊寫著“巖石陣地,易守難攻”。
趙雅突然開口:“我有個辦法。剛才在路上,我把剩下的酒精和煤油混在一起,做成了燃燒瓶,比普通的威力大兩倍,對付坦克的履帶正好。小花,把咱們做的燃燒瓶拿出來。”
小花趕緊從背包里掏出幾個裹著布條的玻璃瓶,里面的液體泛著黃光:“趙姐說,這東西扔在坦克履帶上,能燒透橡膠,讓坦克動不了。”
李連長眼睛都直了:“好辦法!咱們的弟兄之前用普通燃燒瓶,根本燒不動鬼子的坦克!有這個,勝算就大了!”
林峰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天色:“現在是辰時,鬼子大概午時能到鷹嘴崖。咱們現在就出發,搶占鷹嘴崖的巖石陣地。
陳剛,你把重機槍架在最上面的巖石上,壓制鬼子的步兵;李勇,你帶領狙擊組找個隱蔽的位置,專打鬼子的坦克觀察手和機槍手;王虎,你帶突擊組,守在陣地兩側,等坦克靠近了,用反坦克步槍打履帶,再扔燃燒瓶;趙雅,醫療組設在陣地后面的山洞里,注意安全;周星,你帶兩個人,在前面的雪地里埋地雷,延緩鬼子的速度。”
“明白!”弟兄們齊聲應著,跟著李連長往鷹嘴崖跑。
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就趕到了鷹嘴崖。
那地方果然是易守難攻,兩側是陡峭的石壁,中間只有一條窄路,正好能過一輛坦克。
陳剛把重機槍架在最高的巖石上,劉栓幫他扛著彈藥箱,凍得手指都握不住子彈了:“剛哥,這地方好!鬼子過來就是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