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花回到家里,先去前鄰送下籃子,接回兩個弟弟,趕緊安排兩個雙吃午飯。
老七老八是一對雙胞胎,剛滿五歲。大名叫張五勇,張六勇,小名叫大雙小雙。兩個最小的孩子,跟姐姐一個待遇,除了有大名,還有小名。
兩個雙長得一模一樣,留著小平頭,曬得糊黑。別人都分不出哪個是七,哪個是八,但張翠花一眼就能認出來,老七總是直直愣愣的,老八眼睛卻靈活地很,機靈地很。張翠花蹲在地上洗衣服時,給她搬個凳子來的一定是老八。
所以,張翠花偏心老八。
所以,張翠花知道娘偏心大姐,她一點也不難過。誰的心都不是長在胸膛正中央,偏心是難免的,她張翠花也偏心老八。
兩個小孩吃得狼吞虎咽,張翠花懷疑大姐根本沒來得及給他倆吃早飯。稀粥也沒給吃。
張翠花趕緊燒水,還要再去送一遍水。然后把姐姐換回來。
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張翠花覺得今天過得真值,今年過得真值。
兩個弟弟吃飽飯,餅子還剩幾個,小孩吃不了多少飯,留的三個菜卻只剩菜湯,還有點咸菜絲。
趁著水還沒燒開,張翠花抓緊吃飯,就著菜湯掰了兩塊餅子進去泡著,還不等吃呢,有人進來了。是姐姐張翠蘭。
“姐,你怎么回來了?”翠花驚到。我這才回來不到半個鐘頭吧。
張翠蘭擺擺手,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指指自己的褲子。
雖然穿的是深藍色的褲子,還是看到襠部洇濕了一大片。
“這次例假怎么又這么多?”張翠蘭來例假兩年了,每次例假都是洶涌澎湃,娘也說沒見過這個弄法的。
每次娘都是幫她一起做很多個月經帶,隔一會就換一個。張翠花還沒來例假,看到姐姐這個樣子,簡直要嚇死了,一個人怎么可以留那么多血,真的不會死嗎?
大勇娘瞪眼:“哪有那么容易死,咱們女人最厲害了,每個月都出血,生孩子出血更多,還沒見有出血死了的,死不了!”
大勇娘其實沒敢跟兩個閨女說,真有生孩子出血死了的,還不止一個,都是她娘家村里的,去年生孩子,連著折了兩個小媳婦。
張翠蘭指使妹妹:“給我弄點水,我洗洗,褲子都硬了。難受死了。”
張翠花趕緊去院子里給姐姐弄盆水。張家院子里有一個石槽,原是隊里喂馬的石槽,很大很寬,張老漢原先在隊里伺候馬。后來馬沒了也沒再買小馬駒,于是他便跟大隊說了一聲,和幾個兒子把馬槽弄回了家,這個馬槽便成了家里的蓄水池。
天好的時候,大勇娘把馬槽洗洗干凈,蓄滿水,曬上一天,晚上就可以用這水洗澡。
先是大勇娘和兩個閨女舀出來幾盆水,在屋里擦洗干凈,然后再輪到男人們。
幾個男人不耐煩用盆子,圍著馬槽便下手。
張老漢尋來青石板在馬槽周圍圍了一圈,正好站在上面沖洗,撩起的水便順著石板滲到地里去,一點都不臟鞋。
張翠花怕水溫不夠熱,把自己燒的水兌盆子里給姐姐端進屋子。
“好歹擦擦就行,不能大洗,娘說了,不能見水,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張翠蘭嘟囔,“比咱娘還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