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良撫摸著自己的殘指,心里痛得無法言語,自己身上少了一塊指頭,一家五口也少了一口。這個人這個家,都是不完整的。
可世上又哪有完整、完全、完美的人與事呢。
每個人的背后,或身上或心里,都有別人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缺憾。
完美不是常態(tài),缺憾才是。
家良打起精神,跟圓圓說:“圓圓你看,爸爸的手指頭可以彎曲了。”
家良努力做著復(fù)健動作,圓圓心疼地捧著爸爸的手,“爸爸,你的手還疼嗎?睡著了還會疼嗎?”
圓圓還記得在醫(yī)院里時,爸爸疼得睡不著,醫(yī)院給他打了一針才能睡過去。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你看,我還能做活呢。”家良領(lǐng)著圓圓來到院子里,拿起闊別已久的工具。
才短短一個月而已,再看到這些工具,竟然恍如隔世。
家良貪婪地摸著這些朝夕相處的工具和木頭、各種成型的和未成型的零件,心里一陣陣刺痛。
以后,就要跟這些東西告別了嗎?以后再也不能碰這些物件了嗎?爹說,他很有天賦,很有前途。可養(yǎng)雞的被雞啄了眼,一個木工被工具切了手。他怎么這么笨呢。
圓圓看爸爸在木頭中流連,“爸爸,你的手傷了一個指頭,另兩根拆了紗布還能用嗎?”
家良聞言舉起自己的左手,輕輕彎動,“還能動。”
圓圓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我以為你的手不能用了,不能干活了呢。”
家良輕輕彎動著自己的指關(guān)節(jié),內(nèi)心一點點地升騰起希望的火苗。
是啊,我的手指頭還能用呢,看,還能彎曲呢,還有四個手指頭呢,握尺、比線、拿鋸,完全沒有問題。
我只是沒了一個手指頭,又不是沒了一整只手,我還能干活,我還能做木工呢!
內(nèi)心的小火苗逐漸燃燒成熊熊火焰,家良心里一時涌上無限的力量。
“我還能干活!”
家良此刻的內(nèi)心無比激動,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抱著圓圓使勁親一口,“真是我的好閨女!”
他終于知道了最近的郁悶和痛苦源自什么,他想干木工,他熱愛這項工作!
他懼怕的不是手殘,他懼怕的是自己不能繼續(xù)干這個工作!
曾經(jīng),他以為這項工作是父親一心想讓他做的,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后來因為二勇干得好他心里不甘,才主動要求學(xué)習(xí)。
他一直以為他是不喜歡這個工作的,他是被逼的,是被迫的,但不知從何時而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這項工作,已經(jīng)把木工當(dāng)做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當(dāng)他手指受傷,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中,不是恐懼以后的生活無著落,而是恐懼自己不能繼續(xù)干自己喜歡的、已經(jīng)融入骨血的木工。
家良趴在工作臺上,用包著紗布的左手笨拙地擺弄著,試試這個,試試那個,能用、能使、能做。
家良欣喜若狂。他沒有失去資格,沒有失去這一切,一切都剛剛好!
翠蘭在屋里看著這一切,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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