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月聽著,慢慢走進林子,在另一張席子上坐下。她沒說話,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條,輕輕放在桌上。紙上寫著五個字:
**“我想活著看到春天。”**
風吹了一下,紙角微微翹起。
片刻后,另一個聲音響起,低啞但堅定。
“我昨晚又夢到逃跑了。”是昨天那個男弟子,聲音不大,但說得清楚,“我回頭看見師弟被拖走,我想救他,可我的腿動不了。我就這么跑了,一直跑,直到醒來?!?/p>
他說完,雙手捂住臉,肩膀輕輕抖。
沒人笑,沒人動,連呼吸都放輕了。
柳萱兒默默端起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拔乙沧鲞^這個夢?!彼f,語氣很溫柔,“不止一次。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他房間,看他是不是還在。有一次他被我嚇醒了,揉著眼睛問我干嘛。我說沒事,就是看看?!?/p>
男弟子抬起頭,眼睛紅腫,但眼神亮了一些。
“后來呢?”他問。
“后來我告訴他了?!彼拖骂^,“我說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他死了。他聽了沒說什么,拍了拍我肩膀,說:‘那你明天多練半個時辰劍?!?/p>
她頓了頓,嘴角露出一點笑:“我們都沒再提這事。但從那以后,他每天早上都會等我一起出操?!?/p>
陳長老點點頭,語氣緩了些:“恐懼不會讓你變弱。隱瞞才會。承認它,才能控制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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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瘦小的女孩站起來。她是南嶺來的,平時很少說話。她走到桌子前,把一張疊好的紙放在中間,動作慢,但很堅決。
“我……不敢睡覺?!彼曇艉苄?,但堅持說完,“閉眼就聽見聲音。刀砍骨頭的聲音,慘叫,還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知道不是真的,可我還是怕。我不想拖累別人,可我控制不了。”
說完,她立刻坐下,頭壓得很低,像用盡了力氣。
云綺月起身走過去,拿起那張紙,打開看了一眼——上面寫著:“我怕黑,怕一個人,怕睡著后再也醒不來?!?/p>
她沒有念出來,只是輕輕把紙放回去,像放一片脆弱的葉子。
葉凌軒一直在外面守著輪崗的事。他走近幾步,低聲對云綺月說:“西墻三組交接完了。剛才那個手腕受傷的弟子也來了,現在坐在后排,戴了袖套遮傷口。”
云綺月點頭,看向后排——那人低著頭,身材瘦,右手包著布條,但穩穩端著茶杯。
“他還想回去訓練嗎?”她問。
“想?!比~凌軒說,“但他讓我別告訴別人他來過這兒。怕被人看不起。”
“不說。”云綺月淡淡地說,“誰來過,誰說了什么,都不說。這不是丟臉,是勇敢?!?/p>
葉凌軒看著林子里的人。有幾個原本沉默的弟子開始小聲說話,語氣不像之前那么緊繃了。有人說自己也半夜驚醒過,有人說練劍時會突然手抖。話一句句傳開,像溪水慢慢融化冰面。
“陳長老本來不想來?!彼f,“他說這種事不該由他這種老人出面。我說,正因為他走過最黑的路,才最有資格講。只有經歷過黑暗的人,才懂光明有多重要?!?/p>
云綺月沒說話。她看見柳萱兒正在和那個灰袍女孩說話,兩人靠得很近,像在分享秘密。女孩眼睛還是紅的,但嘴角動了一下,像是要笑了——很久沒見過她這樣。
太陽升高了,林子里漸漸暖起來。